第二十一章 种子
战场内外，一片安静。除了欣慰笑着的魏知，和一脸冷漠的李凡，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十几秒后，胜利的欢呼声才大声响起。包围圈的战士们再也顾不得队列阵型，他们互相拥抱击掌，有的举拳嘶吼，有的跪地垂泣。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忽略掉了静静站在原地的魏知和李凡，就像从没见过和知晓这两人一样。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距离仅仅几步之遥的彭越和杨舒涵。
首次击破的喜悦没有出现在李凡的心里，他甚至都没有心情去查看那颗从光球中落出的种子。萦绕着他的，只有对随着自己情绪爆发突然出现的、不同以往的心灵壁垒能力，所产生的一丝疑惑和恐惧。
这是一种能够生生掐爆鲁木的光球，甚至还能肆意暂停周边对自己掌控范围的所有认知的“抹除”能力。
如果说其他人的能力还有所来源和考究，符合人类的想象力...那么这种能力的产生和能够做到的事，让他再也无法想象和理解。
对物理存在和思维认知都能起作用的能力...会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却没有立刻撤销这个领域。因为他能感知到，能力爆发时被一同裹入其中的魏知，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却又显得非常犹豫。
“我曾经非常疯狂。”
魏知没有对这份奇怪的光景产生好奇。他完全无视了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沉寂了一会儿，淡淡地开口道。
“暴力在我的血液里流淌着，将一个个普通的噩梦，变作挥之不去的梦魇。道德的束缚，感情的温暖，都让我的本性感到痛苦。”
“直到我的心灵壁垒被激发，另一个自己出现。啊...那种感觉，我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真的很轻松…”
“在激发心灵壁垒后，我的智商测定达到了151，恰好比爱因斯坦多了1...一个无限小，又无限大的1...”
“因为好奇自己身上产生的诸多变化，于是开始试图从科学中去理解。但是，‘科学已死’，没有给我任何答案。”
“于是我开始自己思考。既然无法解释斥候和心灵壁垒的出现原理，不如先去思考...两者的存在意义。”
“你猜，我得到了什么答案？”
李凡依旧沉默着，没有丝毫动作和言语。魏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接着讲了下去。
“最初，我觉得这就是人体的潜能被激发…”
“直到我听说，这股力量来源和性质组成无法被观测到，只有一个在不经意间发现的、莫名其妙的激活方式。”
“而我们的存在，对人类来说是有益的。”
“真巧啊...能力来源无法解释，却能够得出恰好可以为人类所用、可以对当前所面对的、完全无法理解的新生命形式造成伤害的进步方向...”
“尤其是你...突破了人类当前的主流认知，达到了理论上的永生，再加上你从基因中发现的信息碎片...”
“排除掉了所有可能的已知可能，我得到了一个特别简单...简单到有些二的未知结论——斥候的存在，是人类这种生命形态…所出现的必然结果。无论诱因是出于巧合，还是张奕博士临终前猜测的…‘人为’。”
“荒唐吧？是不是像是说了句废话？”
李凡摇了摇头，微微动容。
魏知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似乎很是艰难地继续说道：
“那么，心灵壁垒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单纯的提升人类生命力？或是战斗力？”
“绝对不是…生命的进化，不会这么肤浅…”
“我们本应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自我意识。世界之大，七十亿人，人人不同。”
“每个人，都由一百万亿个细胞组成，细胞数比银河系中的星星还多一千倍。”
“在这一细胞群体中，每天有约六千亿个细胞死去和同样多的细胞再生——每秒约有一千万个细胞生死。皮肤细胞平均仅存活约2周；骨细胞每3个月就全部更新。每90秒钟就有数百万抗体被合成，每个抗体有约1200个氨基酸；每个小时有2亿个红血球再生。甚至，根据O.里奇实验室所进行的放射性同位素的分析结果，在一年时间里组成有机体的98％的原子也被置换了。”
“躯体中没有一种物质是不变的，尽管心和脑细胞持续的时间比其他器官的细胞更长一些。而且，在一定的时间里同时存在的躯体内的物质每秒钟都要产生数千次生物化学反应...这不仅仅是死去再生了。我们整个的物质机体，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大部分都被换掉了。甚至在一年的时间里，98%的的原子也被换掉了。”
“但是你我却还是没变，还是可以认知到自我意识的存在。”
魏知突然闭上了嘴和眼，似乎内心在挣扎着什么。
“为什么？”
李凡终于按奈不住主动问道。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很重要。
过了一会儿，魏知才重新张开了嘴。
“...如果我们机体的所有物质构成都在不断变更，但我依然是我，那么原因只能是，我们的本质不是物质。而是物质的组成方式，是结构，是看不见的结构。那就是信息。我们的本质是信息体。”
“我们所有的思想、意识的发展，都反映着我们机体信息的有序度。愚蠢的人和明智的人的分别就在这里。”
“感觉是有组织的刺激，知觉是有组织的感觉，概念是有组织的知觉，科学是有组织的知识，智慧是有组织的生命。”
“就它们的顺序、连续性、统一性程度来说，一个强似一个。生命、知识、科学、智慧的本质就是组织！破坏组织性，机体衰败消亡。而增加组织性，就是增加智慧。增加智慧意味着活的更好，活的更长。”
“如此看来，宇宙的本质，甚至都不是物质，而是信息。”
“就像你的成就‘永生’...曾经，所有的人都认为，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直到你修复了死亡编码，大家将你视为进化的终极，觉得这就是斥候项目中最大的成就。”
“但如若肉体只是意识的载体，相就相当于一台机器，而机器是可以修复的，就像你现在达到的地步...其内的软件，也可以不断升级换代的。那么就可以说...那些死掉的人，夭折的人，生病的人，只不过是不了解这架机器的机制，没有及时修复而已...”
李凡的情绪产生了波动，连带的，周边本无色无形的心灵壁垒领域，也开始凭空出现细小的裂缝。
“人的心脏，长才15厘米，直径10厘米，在一分钟内跳动70次，一小时4200次，一天10万零800次，一年3679万2000次，在人的平均寿命中大约跳动25亿7544万次，每跳一下，还会泵出70克血液，每分钟4900克，每小时311升，每天7478升...这个过程，是完全自动的。”
“免疫、消化全都是自动的。”
“甚至，人体的绝大部分集体互动，绝大部分的意识活动，都是高度自动化的。例如我现在敲打键盘，完全不必思考哪个键在哪里，该用哪根手指敲击...人，不过是一架自动机，心脏、神经、关节都是人这个机器上的不同部件，它们不停地做机械运动。”
“如此说来，整个世界也不过是一部由因果链组成的大机器，世界里的每个部分则是大机器中的小机器，人也是机器，只不过它比其他自然物体精巧而已。”
“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实...是什么在支撑着它？”
魏知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我刚刚成为斥候时，发现自己能够感知到其他人的情绪，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顿了一顿，魏知带着一丝茫然，继续说着。
“每个人都有恐惧悲伤，有种种的美好感觉与失落，有梦想有回忆，有种种的愿望与懊悔。我们能思考，能对思考进行思考，总之，没人否定自己有意识、有精神，甚至还有心灵。”
“但是，我们的情绪在哪里？我们的精神在哪里？我们的心灵在哪里？”
“既然我们是用大脑进行思考和记忆的，那么...它是在大脑里面。遍布大脑吗？还是在大脑的某个区域？”
“张一辰的死状，和他死前所说的话...让我有了新的答案...”
“每个人，都拥有心灵壁垒的力量...而这股力量，与情绪、精神和心灵相连。合起来看，就是与意识息息相关。”
“普通人用它来维持人形、维持身体的自动运行和意识的独立存在；斥候，则因为生理和情绪的双重刺激，将它们展现于外，用作不同目的和能力。当它猛然耗尽，得不到恢复和补充，人类自然就会化作生命的初始形态...”
“...一滩连原始细胞都不存在的...水...”
魏知的神态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如果维持人体的消耗力如此庞大，使得人类不能全部成为斥候…那么，如果人类是信息体的推测成立，我们为了减少心灵壁垒的消耗，从而得到额外的生存能力，同时还为了达到意识永生...选择换一个承载着意识的形体，会是什么模样？”
“提示一句：心灵壁垒和鲁木的光芒…是同源。”
“那么…如果我们摒弃掉肉体，却保留着心灵壁垒的力量和意识…你猜，我们会成为什么？”
李凡神色大变，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那颗从碎掉的光球中掉到地上的“种子”。
“鹰眼”突变再次被激活，视野急剧拉近，清晰不已。
那是一颗黑色的、状似大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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