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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东方现出鱼肚白,春花醒来穿衣出房,原准备去开大门,却听闻温庭姝的寝房传来窸塞窣窣的声音,她有些疑惑,不由走过去,隔门问了下,"小姐,  您醒了么"

        里面传来一声不冷不淡的声音,"嗯。"

        春花推门而进,却见温庭姝端正地坐在桌案前,正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神色显得有些凝重,春花进来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春花内心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她从未见过小姐起得这般早,  春花走过去,担忧地问∶"小姐,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没有。"温庭姝语气平静,待春花走到桌案前想探头看看她在写什么,温庭姝已经写完,将紫毫笔搁到白玉雕怪石笔架上,随后拿起信纸晾干墨迹之后,  才将信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之中,落了火漆后,温庭姝将信放在一匣子中落了锁,随后与春花说道,"春花,替我梳洗吧。"

        春花虽是好奇,但小姐不说,她也不好追问。

        温庭姝吃完早膳之后,便又忙了起来,孙氏过寿辰,温庭姝与孙氏商量着请外边的班子来唱几日的戏,今日那班子要入府,而且今日还是发放每月应用款目与众人月费的日子,如今孙氏委她帮管家事,便有得温庭姝忙。

        温庭姝趁空闲之时,叫来秋月,将锁在匣子里的信交给了她,让她将这封信转交到江宴手中。

        "秋月,你小心一些,别让人知晓。"温庭姝叮嘱道。

        秋月不知晓这信里写了什么,但见温庭姝神色戚戚,便没多问,"奴婢知晓了。"

        "我让厨房做了些点心,你送到温府给母亲,然后再去江世子那边。"温庭姝道,如此才更加稳妥,不然她担心宋子卿问起她派秋月去了何处,她无法圆谎

        "奴婢这就去。"秋月点点头,她对这些事已是十分上手,接过信便去了。

        江宴一醒来便收到了李擎送过来的温庭姝给他写的信,他昨夜很晚才睡,受了一肚子燥火无处发泄,醒来精神不大好,看到温庭姝写的信江宴也没心情去看,只让李擎去备热水给他沐浴。

        江宴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等了片刻,不见李擎回来,睁开眼看到几上放着的信,突然有点好奇温庭姝在信中写了什么,他拿过书信,懒洋洋地倚回引枕上,拆开信之后,江宴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漫不经心地看起温庭姝给他写的信。

        这不是什么甜蜜蜜的情信,而是一首''绝交''诗。

        上面只有一首诗∶

        北山有鸱,不洁其翼。

        飞不正向,寝不定息。

        饥则木揽,饱则泥伏。

        饕餮贪污,臭腐是食。

        填肠满嗪  ,嗜欲无极。

        长鸣呼凤,谓凤无德。

        凤之所趣,与子异域。

        永从此诀,各自努力。1

        江宴越看越茫然,这首诗乃是一首古诗,大概讲述的是一位友人看不管自己另一位友人趋炎附势,宣布与其绝交的故事,这首诗明明与男女情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纵观整首诗,若放在他和温庭姝身上,又有股似是而非,耐人寻味的感觉。

        江宴闭着眼想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温庭姝就是在骂他,骂得还很狠,可又不是直接的骂,而是借古讽今,让他无话反驳。

        江宴睁开眼眸,目光莫测地看着那封信好片刻之后,摇头失笑,随她骂吧,大概过一阵子便好了。

        之前与江宴好过的女子,几乎要求的都是直接而热烈的情-欲,要求与他神交的女人倒是闻所未闻,  江宴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新奇。

        这时,李擎走进了屋,回禀道∶"爷,热水好了。"

        江宴将书信折叠好,随意放回几上。

        -个只能看不能吃的女人么江宴摇了摇头,笑着起身去了浴室。

        秋月回到宋府已是午时,温庭姝正在用午膳,见秋月归来,心中记挂起信的事,便有些食不知味起来,匆匆吃了半碗饭后,便推说不吃了,叫春花派人来收去碗筷,随后回到内房。

        "母亲怎样"温庭姝先问了方夫人。

        秋月回道∶"夫人很好,她叫小姐您别记挂着她,您送过去的点心她每样都尝了点,她很喜欢,剩下的赏给了锦瑟和奴婢。"

        温庭姝微额首,低头思索一会儿,才问∶"信可送到那里了"

        秋月点点头,说道∶"奴婢已经把信送到了。"

        "可有回信"温庭姝犹豫了下,问,秋月走后,温庭姝想了想,觉得自己那封信虽然没有直接骂江宴,但他若领悟那层意思,定会觉得她说得太狠,温庭姝也觉得自己做得过了些,不禁暗暗感到有些后悔。

        秋月皱了下眉,回道∶"奴婢只见到了他那随从李擎,李擎说世子还不曾醒来,待他醒来,会把信转交到世子手中。"

        温庭姝愣了片刻,脸上略浮起愁色,"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去吃午膳吧。"

        秋月笑嘻嘻道∶"奴婢吃了好些点心,这会儿肚子还撑着呢,不饿。"

        是夜,已经敲了二更鼓,温庭姝卸了妆准备歇下,可是她又毫无困意,无法入睡,便坐在窗旁望月,她原本以为江宴收到那封信之后,就算不回信也会禁不住登门拜访宋子卿,借机寻她。

        但从白天到现在,她却未得到江宴的一点信息,她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是他没有打开那封信来看还是看了之后生气了还是他根本没看懂那封信的意思

        又或许,如同她昨夜她所说的那般,他千方百计地接近她,只是想要得到她的身子,享受一段露水情缘,一旦被拒绝后,便无意再与她继续来往。

        温庭姝不想相信是最后一个原因,可是又忍不住去怀疑。

        温庭姝面色一沉,如果真是如此也好,她不必再提心吊胆与他继续来往,温庭姝越是往下想越是感到心灰意冷,起身准备回床安寝,却忽然听闻一阵敲门声。

        温庭姝听到敲门声,心中不由抽紧了下,暗想,不会是江宴吧

        应该不可能,那个人怎么会正经的敲门呢尽管觉得不可能,她却忍不住心生一丝莫名的期待。

        "秋月,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温庭姝佯装平静地说道,然后缓步走回桌旁坐下,心跳忍不住加快起来。

        "小姐,姑爷来了。"

        温庭姝听闻是宋子卿,心瞬间跌落至谷底,她忍着失落心情,起身迎了上去,对着宋子卿勉强扯出一笑,应付道∶"这么晚了,夫君还没歇下么"

        温庭姝笑容一滞,觉得宋子卿今夜似乎有些古怪,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一般,"夫君怎么如此说妾身怎会不愿意见你"

        宋子卿一直忍了几日,这几日她始终对自己不冷不淡,宋子卿本来觉得过几日她便会消气,可他忍到今日,她对他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冷淡,前几日她还会自己去趟书房看他,或者托人去书房问问他课业和饮食等情况,今天一整日她不仅不去找她,更没派人去,她心中可还有他这夫君方才一见到他还露出一副失落神色,这令宋子卿有些不悦起来。

        温庭姝见他只是阴沉地盯着自己,想了想,便道∶"夫君可是因为妾身今日没有去书房的原因"

        宋子卿没有回答她,冷着脸反问∶"你可还是为了上次鲫鱼的事与我置气"

        温庭姝神色平静道∶"夫君,那事已经过去,妾身并未将它放在心上。"

        宋子卿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不似在撒慌,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那件事是我不对,我在此与你道歉,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温庭姝没奈何,只会回答道∶"好。"

        宋子卿盯着她的面庞,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自觉地说了句∶"庭姝,不论如何,你才是我的妻子,我们会携手走向白头。

        温庭姝听闻这句表白的话语,内心涌动的不是感动,而是无力感,就像是有一双无形之手将自己推进牢笼之中,将她死死的束缚,心升起一股无法挣脱的无力感。

        在宋子卿如炬目光之下,温庭姝只能佯装感动的点点头。

        宋子卿目光落在她身上,天气越来越热,她穿得越发轻薄,只见她穿着月白色绉纱小袄,下面是-条淡粉绉纱小裤,这衣服衬得她身段纤细,亭亭玉立,宋子卿内心一动,想起来自从苏雁儿进府之后,他便不曾再与她同床共枕过。

        之前有好多次他想留宿在此,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打发,这几日他都宿在书房,他今日去给母亲问安时,母亲有提过一句儿媳妇的肚子怎么还不见有动静。

        宋子卿想到这事,目光便沉了几分,道∶"今夜我回房里睡。"

        对上宋子卿逐渐变深沉的目光,温庭姝脸上从容之色再无法维持,心一点点往下沉去,好在宋子卿已经背过身去,没有看到温庭姝僵硬的神色。

        温庭姝以前还不知晓,原来与自己不爱的人同床共枕是一件饱受煎熬的事情。

        温庭姝躺上床之后,便转身背对着宋子卿,自从苏雁儿进府之后,她便不曾在与宋子卿同床过,她感觉很不自在,尤其是一想到宋子卿对苏雁儿说的那番话,他说她在床上僵硬无趣,这令温庭姝更加心生抗拒,甚至无法放松自己。

        她感觉宋子卿朝着她贴了过来,她身子不由绷紧,他的唇压在着她的脖子,迫切地掠夺着,让温庭姝内心感到十分恐慌,很想推开他。

        与江宴吻她的感觉不一样,江宴吻她时,她会感觉整个人心跳加速,浑身发软无力,而宋子卿吻她,她会心生厌恶,而且江宴的吻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只要她拒绝,他便会立即离开,但宋子卿却显得那般理所当然,让她不敢抗拒他。

        温庭姝整个人被他扳了过去,他想要亲吻她的唇,温庭姝连忙偏开脸,先前宋子卿从不亲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她一跳。

        宋子卿怔了片刻,却也没有执意要吻她,他伸手要解开她的衣服,温庭姝不由得拽紧了衣襟,手轻轻颤料。

        "庭姝  ,母亲今日问我,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宋子卿声音有些哑。

        温庭姝闻言心口微震,随后手不由放松下来,她不愿意做这种事,可是这却是她作为妻子应尽的本分,是不能够拒绝的,"夫君……把灯灭了成么"

        宋子卿也没有勉强她,出去将灯灭了才回床上。

        一切结束之后,宋子卿沉沉睡去,温庭姝仍旧醒着,尽管宋子卿比之前都温和许多,可她还是觉得很痛苦很可怕,尤其是中间宋子卿还说了一句,你怎么越来越僵硬了,这令她几乎羞愧欲死,更加觉得难熬。

        温庭姝穿好衣服后,躺在床上默默掉泪,她回头看了眼宋子卿,见他睡得很沉,她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起身,穿上外衣,拿起一盏纱,悄然去往梨香小院而去。

        明明知晓江宴今夜不可能会来,她为何却还要来这里呢

        温庭姝将纱灯放在昨夜江宴放的位置上,然后走到美人榻旁,含泪抱膝坐到上面,她回忆着昨夜与江宴的相处场景,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思念。

        满是泪痕的面颊再一次湿透,她突然有些后悔昨夜说了那般狠话,他大概是不会再见她了。

        如果他此刻在的话,她真希望他能够抱一下他,念头一起,温庭姝感到一阵吃惊,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想与对方亲近吧

        可是昨天他问她之时,她却回答没有,他内心定是感到失望的。

        温庭姝不由在心中祈祷着与他心有灵犀,希望他到来,如果他来的话,她或许可以让他得偿所愿。

        然而温庭姝等了很久,江宴都没有出现,温庭姝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中间的失落,又从失落变成最后的平静,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脸上的泪痕已干,她的内心已经恢复冷静,她甚至开始嘲笑自己的不切实际,他又不是痴心人,怎么可能会来呢

        温庭姝站起身,拿起纱灯,离开了梨香小院,轻手轻脚地回到屋子,看着仍旧睡得沉沉的宋子卿,温庭姝唇边浮起一丝凄楚的笑容。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吧,莫再生痴心妄想,温庭姝浑身无力地躺回到床上,看了宋子卿一眼,最终还是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自那夜之后,温庭姝便没有再见过江宴,也没有得到他的回信,一直到孙氏寿辰那日,温庭姝才再一次见到他。

        这几日以来,温庭姝已经明白了江宴的想法,他与她想要的全然不同,他要的是一个能给他肉-欲的情人,否则他不会自从听闻她那番话之后便不再出现在她面前,毕竟之前他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她面前。温庭姝无法成为他想要的情人,所以她已经决定忘了他,这次不是被逼无奈,而是她内心的选挥。

        那天是孙氏的寿辰,孙氏邀请了江宴,因为江宴是宋子卿的救命恩人,温庭姝知道他会来,因此在看到他之时,她并不感到意外,她意外的是,自己看到他时,内心竟波澜不起,很是平静。

        孙氏在崇文堂设宴,邀请了众多宾客,江宴身长八尺,容颜跌丽,又喜着艳服,在一众宾客间便格外显眼凸出,他随意地站在天井内,手中一边把玩着玉骨折扇,一边与人谈话。

        温庭姝行走在廊道内,看了他一眼,而就在这时,他恰好也漫不经心地斜睨过来一眼,与温庭姝对上目光,他微微一笑,便踱步向她这边走来。

        温庭姝停下脚步,目光淡淡地凝视着他。

        "嫂夫人。"江宴朝着温庭姝微一欠身,举止优雅又显得极有涵养。

        温庭姝端端正正施了礼,神色肃然,"江世子。"

        两人表情都十分坦荡,看到的人绝对不会怀疑这两人私底下有不正当的来往,江宴视线落在她不苟言笑的面容上,凤眸微眯了下,似乎有些微讶。

        在温庭姝与他擦身而过时,他轻飘飘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今晚在梨香小院等你。"

        温庭姝脚步微滞了下,随后面不改色地离去。

        江宴回头,凤眸微上挑,睨了眼温庭姝的背影,目光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男女不同席,也不同屋,宴会开始之后,温庭姝与江宴便没有再碰上面。

        宴席散后,已是暮色时分,紧接着天黑下来,恩庆堂便扮演起戏文,温庭姝没心思去看戏,但总归是要去孙氏面前露一下面。

        温庭姝坐在妆台前,由着秋月替她整理晚妆,春花今夜身体不适,大概是吃坏了肚子,温庭姝没让她伺候,早早便让她休息去了。

        温庭姝虽说决定忘记江宴,只是当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温庭姝还是无法做到彻底无视她,想到他白日说的那句话,温庭姝内心有些生气,一连几日没消息,一来便来撩拨她,是把觉得可以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了么

        温庭姝越想越气愤,她今夜绝对不会去的。

        "小姐,用这个唇脂如何"

        秋月看出温庭姝今日心情不大好,知定是江世子的原因,自从送去书信之后,秋月便不曾听小姐提起过江世子的事,秋月怀疑两人真的断绝来往了,可今天江世子到来小姐情绪又被他影响,秋月不由猜测两人今夜会不会重归于好。

        "太鲜艳了,与平常一样便成。"温庭姝淡淡道。

        秋月问唇脂原是试探,听闻温庭姝这句话,她感觉温庭姝可能没有与江世子重归于好的想法。

        温庭姝晚妆罢,与秋月一同往恩庆堂而去,而就在她们刚离开庭院,一道黑影蓦然从一树上跃下,随后掠向屋中。

        温庭姝去了恩庆堂,见了孙氏等人,又坐了片刻,温庭姝看向楼下,并没有江宴的身影,听闻宴会散之后他便离开了,但这事也不是她刻意打听来的,而是宋子卿主动提起的。

        这几日宋子卿不在屋里住,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两人那事并不愉快,他不回来,温庭姝反倒觉得轻松自在。

        温庭姝看了会儿,觉得心绪郁郁不乐,尤其一想到江宴约她今夜见面,她便更加没心思继续看下去,她决定回屋休息。

        "秋月,你想看便继续看吧,我回屋了。"温庭姝见秋月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忍叫她回去。

        秋月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小姐…"

        看穿她的心思,温庭姝无奈笑了笑,"真只是回屋。"

        "那奴婢陪您回去吧"秋月有些不舍回去,她最爱看戏,而且这班子仍旧是前些天的那班子,台上唱演的正是她钟意的那个旦角儿。

        温庭姝笑道∶"不必,你看吧,你不是爱台上那小旦么"

        秋月被戳中心思,脸微微一红,犹豫了下,还是道∶"那小姐,奴婢待会儿再回。"

        温庭姝微颔首,随后与孙氏说后,便下了楼,回了屋。

        温庭姝回到寝房,感觉口渴,便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正准备喝,忽然想到门没门上,想到江宴那人神出鬼没,不由有些担心他会闯进来,便走出去将外边的门问上,温庭姝已经不打算再去找他,随他在那里等多久都好。

        温庭姝回到桌前闷坐,顺手端起桌上那杯茶水饮了小口,感觉心口有些闷,便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没过片刻,她感觉身体似平有些燥热  ,心口草名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抚了抚心口,感觉有些头晕。

        温庭姝觉得口又干了起来,正要转身去取茶水,突然屋内的灯火一灭,黑暗中窜出一人影,猛地朝她扑来,温庭姝本以为是江宴,可当那人捂住她的口鼻,防止她出声时,温庭姝闻到陌生的气息,这才知晓不是江宴,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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