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小青梅
严绍时隔四年再次看到元锦, 着实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笑着站起来，热情给她倒水，“好歹提前说一声, 哥去接你。”
元锦出国留学后也还是技术科的技术顾问, 协助破获多起电信诈骗案, 跨国走私案。原先的高级技术人员，有两个去了省厅，两个借调去了外省。
“确实得接我，不过不是在这，而是在市局。”元锦拉开椅子坐下, 笑道，“没想到吧。”
“市局？”严绍眼里写满了惊奇, “市局请你回来的？”
“差不多。”元锦得意扬眉。
她出国后, 市局的领导一直跟她保持联系。技术科的各种技术手段，是她带着提升的, 拥有这些技术必须对国家绝对忠诚。
当初她申请出国留学，差点因为这事被卡。
后来她亲自设计了一套安全防护系统。凡是被刻意隐藏的IP地址，或者海外IP攻击, 系统的反入侵程序会自行定位锁定对方的电脑, 进行无差别攻击。
反入侵程序内的各种攻击病毒代码, 由技术科自行负责, 她不参与。就是她本人, 也无法入侵系统拿到资料。
此外, 进入系统的密码输入时间, 有严格限制。停顿时间超过预设值，即便进入系统也无法查看、下载任何信息和资料。
“等等……你就是那个局长亲自请回来的心理学博士？”严绍回过味来，备受打击, “小林，你还是人吗？”
大二第一个学期出国留学，四年时间读完了本科到博士的课程，还有工夫远程指导技术科办案。
这是天才吧。
“如假包换。”元锦低低笑出声，“吕哥他们几个都走了，留下的我就认识你，所以先过来打声招呼。”
技术科的人也熟悉她，只是没见过她本人。
“那我可真是荣幸。”严绍打趣，“为了这份荣幸，晚上请你吃饭？”
“不了，我回家陪我爸妈。”元锦微笑拒绝，“吃饭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
严绍想想也是，没勉强她。
……
下午5点，元锦终于回到家。
家里重新装修过，原先有些中式的风格的家具，都换成了现代简洁款，家里的配色也更加温暖时尚。
她抱起快满三岁的妹妹，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小家伙粉嘟嘟一团，可爱极了。
“姐姐。”小团子伸手捏她脸，撅起小嘴巴软软出声，“亲亲。”
元锦亲了她一口，把脸凑过去让她亲。
“每次视频都喊姐姐，这下抱到了。”王慧兰放下果盘，笑道，“你刚下飞机吧，别老抱着她，沉的要命。”
元锦放下妹妹，和她一块坐进沙发，“我后天就上班，这边离市局太远，我搬出去住有空就回来陪你们。”
剩下的时间只有12年，律所和公司的事情要管，工作的事也会很忙，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宋云策帮她在市局附近买了房，步行过去五分钟就到。
“这么急的吗？”王慧兰心疼的不行，“好好休息两天再上班，我跟你爸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你不用那么辛苦。”
“我回了一趟母校，时差早就倒好了。”元锦拿起西瓜往嘴里送，“我回来就不走了，这次不是实习不用一直住宿舍，想什么时候回来就能回来。”
王慧兰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劝了。
元锦在家吃过晚饭，宋云策结束应酬赶回来接她去新房。
“车子已经上好牌照，你明天就能开。”宋云策把钥匙递过去，“停在地下车库里。”
元锦拿走钥匙，闭上眼假寐。
“律所和公司的账本，我放在书房的书桌上，明天早上钟点工会过去给你准备早餐。”宋云策偷偷看她，很快又收回视线，专注开车，“应季的衣服我也给你准备了几套。”
“嗯。”元锦睁开眼看他，“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年，性侵案忽然变多了。”
律所援助的案子，主要是性侵和猥亵案。她出国的第二年，律所的名气就已经打出去，接的案子和警情数量对比不高。这两年警情数量明显上升，他们接的案子数量也随之上升。
这个比例非常惊人。
国内的治安明明越来越好，经济发展也在稳步提高，按说这类案子不该有这么多。
还有就是青少年犯罪的比例，也有逐年升高的趋势。
“智能产品越来越便捷，各种内容缺乏监管的网络平台，让三观尚未成型的青少年，极易沉谜。”宋云策扯了下嘴角，暗暗苦笑。
他成年了，好容易等到她回来，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工作。
“看来是我的脑子跟不上国内的发展了。”元锦自嘲一笑，决定等后天报道后，再看具体数据。
“这些年接的性侵案子我做了详细的数据分析，熟人作案占比是75%，余下的25%有酒后作案、下药、报复等等。”宋云策又忍不住看她一眼，继续汇报工作，“我们的防止性骚扰、猥亵专题这些年一直在做，市内案发率有所下降，郊区和乡镇案发率较高。”
“经济提升，乡镇生活变好，家长缺位和电子产品普及，确实容易引发此类犯罪。”元锦捏了下眉心，说，“通知律所的律师，明天开个会。”
她这次回来，主要是做警务人员的心理疏导、心理干预、以及犯罪侧写。
警务人员的心理健康，这些年慢慢被重视。市局前两年就开始做警务人员心理健康疏导，成效不大。
特聘的心理学专家，本身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遇到必须进行心理干预的案子，才会过来协助。或者一年两次，配合市局做一些心理健康的宣传活动。
因此，她这次要面对的挑战还是蛮大的。
“我会安排下去。”宋云策心情有些低落，“你先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忙不完。”
元锦弯起唇角点头。
新房是大平层，室内装修根据她的需求设计，可以住宿可以办公，简洁明亮。
元锦洗完澡去书房，打开律所和公司的账目随便翻了翻，放到一旁写工作计划。
宋云策很能干，律所的业绩非常漂亮，公司……如今的市值已经超过一百亿，就是业务内容让她觉得很熟悉。
开元科技的主要业务内容是智能家居、智能医疗辅助器械。她出国第一年，宋云策说想做智能家居，她写好了程序发给他找人做成品。
后来，他说要做智能医疗辅助器械，她又写了程序给他。
原本以为是小打小闹，够反哺律所就行，他竟然帮自己搞出来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
四年时间，从注册资金只有千万的小公司，发展到市值规模超过百亿的集团大公司，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聚宝盆？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到她离开时估计得有千亿资产。
猥琐男展示平台的发展也十分瞩目。
网站收录了上万名偷拍、猥亵被处理的猥琐男信息，任何一家用人单位，都能在网站查询到员工是否犯过此罪行。
普通人也能查询。
网站被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过没有一次告赢。
元锦写完了工作计划，满意关闭电脑回房睡觉。
……
第三天一早。
元锦起床结束晨练换上衣服出去，餐厅的方向飘来食物的香气。
钟点工准备的早餐很合胃口，有豆浆、牛肉饼、还有杂粮粥。估计菜单是宋云策出的，样样符合她的喜好。
小僵尸这几年跟爸妈的关系，比她这个女儿要亲密的得多，妹妹也很喜欢他。
8点整，元锦到市局办完入职手续，欢迎会刚结束就接了案子。
市局的特聘心理学教授，人在外地出差，暂时无法赶回来。心理学专业的几个干警，尝试给目击证人做心理干预失败。
元锦看完了案子卷宗，下楼拿车去刑警队，心底有些跃跃欲试。
几年前回来实习，她从中途看教授给周之桃做心理干预、心理疏导，就一直希望尽快把自己的这一块短板补齐。
现在，她以市局特聘的心理学博士身份协助办案，感觉……特别好。
案子不算复杂，一家三口疑似遭遇入室抢劫，妻子重伤丈夫身亡，目睹一切的孩子出现严重应激障碍。
办案民警走访调查后，逐一排除案发前后，出现在监控中的可疑人士。由于唯一见过凶手的孩子，拒绝任何交流，案子的侦破暂时陷入僵局。
这孩子被带到刑警队后要么不说话，要么狂躁地在屋里转圈，双眼发直地喊妈妈。
案情和她第一次实习遇到的，青阳家园未成年杀人案很像，但又完全不同。
青阳家园的凶杀案，最终判决结果是正当防卫，周之桃无罪。
她期末考试结束后，老刘他们和社区协调，给她办理了转学手续继续求学。她的妈妈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康复出院，和小叔在她的新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包子铺，生意红火。
这起案子没有公开审理，没人知道周之桃是凶手。后续的心理干预是教授跟何姐一起做的，效果很好。
今天的这起案子是入室抢劫、杀人，价值5万余元的贵重物品丢失。杀人凶器上没有留下指纹，死者死前跟凶手有过搏斗，但没能检测到有用的生物证据。
除了凌乱的脚印外，现场没留下其他线索。专案组根据脚印排查符合特征的男性，一周过去还没实际性进展。
元锦虚扶着方向盘，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案情，心里渐渐有底。
该案所有的现场证据，都表明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凶手却放过了孩子。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凶手在已经杀了一个重伤一个情况下，不会有放过小孩的理智。
凶手应该是重伤昏迷不醒的妻子。孩子目睹了整个案发经过，为了保护母亲，同时也有亲眼看到父母互相虐杀对方，出现应激障碍后，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拒绝跟外界交流。
这对夫妻做炒货生意，家境不差。会发生如此惨案的原因，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她不好推断。
抵达刑警队，严绍站在楼下冲她笑，“大博士，我们又要一起战斗了。”
元锦回给他一个俏皮的笑容，脚步轻快，“以后还请严哥多多关照。”
“得了，我等着沾你的光呢。”严绍打趣一句，领她上楼。这桩案子不归他管，他是知道元锦要来，特意下楼接她。
她来实习那年，他们刑警队立功有一半是她的功劳。
进入专案组办公室，严绍跟大家介绍了元锦的身份，回去处理自己的工作。
元锦听专案组成员介绍完案子新发现的疑点，基本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孩子知道凶手是谁，只是不愿意开口。
“听说心理学专家来了。”门外冲进来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
“这是负责照顾证人的江佳玥。”组长站起来给她们作介绍，“小姜，这是市局特聘的心理学专家，林元锦林博士。”
江佳玥看到元锦微微怔了下，眼底满是惊艳，“你好，我听过你的名字。”
技术科的技术大神外援，竟然是心理学博士，还是个大美人！
“你好。”元锦微笑伸手，“合作愉快。”
“我叫江佳玥。”江佳玥伸手跟她握了下，边说边往里走，“案情介绍看了吧，我跟你说说小姑娘的反应。”
元锦表示没问题。
江佳玥将目击证人被带到刑警队这几天的反应，事无巨细地告诉元锦。
小姑娘没法入睡，每天吃的东西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桌子底下发呆，拒绝跟他们有任何的交流。
对视也没有过，靠近她时，她的身体会轻微抖动。
元锦听完，判断出这是典型的逃避状态，还有一些刻意的掩饰性行为。
她略一沉吟，笑道，“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可以现在去看她吗。”
“我和你一起去。”江佳玥站起来，主动给她带路，“她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在休息室。”
元锦跟着江佳玥离开办公室。
这会已经是饭点，两人一起下楼去食堂打饭，给证人小姑娘送过去。
江佳玥抬手敲了敲门，又等了大概半分钟，这才开门进去。
等待期间，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进入休息室，江佳玥的嗓音不自觉的低下去，“来的这几天，她不睡觉时就躲在书桌底下。”
元锦看向书桌下方，瞥见女孩耳边翘起的发丝，下意识摩挲了下指尖。
那是睡觉压到造成的，显然，女孩没来得及弄平整。
视线下移，女孩衣服的袖子也有明显的皱褶，手腕上的电子表略显眼。
元锦环顾一圈，佯装随意地坐到床上伸手摸了下。
被单上还有一丝没散的体温。
她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有了如何让小姑娘开口的办法。
“这是元锦姐姐。”江佳玥放下餐盘，蹲到地上，温柔的给她们做介绍，“元锦，这就是那户人家的女儿易青瑶。”
“瑶瑶你好。”元锦起身过去蹲到江佳玥身边，温声跟易青瑶打招呼，“你肚子饿了吧，先吃点饭。”
女孩使劲摇头，像是受伤的小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元锦拍拍江佳玥示意她不要说话，故作伤感地跟易青瑶说，“你妈妈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今天早上她的伤口感染情况忽然恶化，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女孩发抖的动作顿了下，只一瞬又恢复过来。
江佳玥不明白元锦为什么要撒谎，考虑到这是她的专业，继续保持沉默。
“好孩子，先把饭吃了好吗？吃完姐姐带你去医院看妈妈。”元锦柔声哄她，“你妈妈养大你不容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女孩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时间依旧不长。元锦趁热打铁，长长地叹了口气，“瑶瑶，你不想见妈妈最后一面吗？”
“哇……”一直沉默的女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元锦拦住急得想要冲进去的江佳玥，自己挤进去，伸手将女孩单薄的身子拥进怀里，“不怕了，等妈妈好起来，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们。”
女孩哭的更加大声。
元锦轻拍她的后背，等她彻底发泄出来，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挪。
她个高，一不小心就撞到头，发出一声钝钝的闷响。
女孩抿了下唇，悄悄握紧她的手，红着眼害羞低下头。
元锦轻笑，“不疼，谢谢瑶瑶啦。”
女孩还是不说话，两人从书桌底下出去，坐到茶几旁边。她怯怯地看了眼江佳玥，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饭，“他打我，打妈妈，还想……还想把我卖给别人……”
豆大的泪珠滚下来，重重砸到茶几上。
“没事了，他以后都不能伤害你们，姐姐认识很厉害的律师，他会帮助妈妈。”元锦心底一阵刺痛，递了个眼色给江佳玥。
江佳玥了然点头。
安抚好易青瑶，两人听她说完案发经过，哄她睡下后一起离开休息室。
案发经过和元锦推断的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有出入。
易青瑶的爸爸是个赌狗，他用自己父亲的账户参与网络赌博，欠下大笔高利贷。
为了还债，他想要卖掉房子，妻子不同意。他把妻子暴打了一顿，扬言早晚会杀了她，身为女儿的易青瑶也没能躲过暴行，常常被殴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年。
案发当晚，死者再次提出要卖了房子翻本还债，遭妻子拒绝。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吵闹斥骂，也没殴打妻子和女儿。
半夜2点多，易青瑶被客厅发出的动静惊醒，爬起来看到爸爸拿着刀捅了妈妈两刀，当场吓傻。
大概是担心丈夫丧心病狂把女儿也杀了，妻子突然暴起夺刀，反杀丈夫。
之后她还冷静指挥吓呆的女儿，把他们的手套丢掉，指挥女儿报警，让她什么都不要跟警方说。交代完一切，妻子陷入昏迷。
丢失的现金和贵重物品，其实是被易青瑶藏了起来。
回到专案组办公室，江佳玥百思不得其解，“博士，你怎么知道小姑娘在装？我一点没看出来。”
“我们进去时，她耳边有几根头发翘的不正常，那是睡觉时压到才可能出现的。”元锦柔声解释，“你之前说她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其实不对，她手上的电子表，可以设置闹钟。”
江佳玥恍然大悟。
案子有了新的进展，专案组调整了下方向又开始忙起来。
出现在客厅和楼道的脚印，是死者留下的。8个月前，他和工友在拼夕夕上一起买了大码的鞋子，收货人是自己的工友。
这双鞋被他藏在楼下的杂物房里。
屋内留下的鞋印，和这双鞋鞋底的花纹一模一样。
更多的细节，需要等伤者清醒后，才能进一步核实。
元锦留在刑警队待到下午，等易青瑶醒来又给了她做了一次心理干预，重新制定好干预计划，到点才下班回家。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买好礼物回到爸妈住的小区，隔壁楼下停着两辆警车，周围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元锦皱了下眉头，靠边停车下去。
挤到人群前面，处警的警察恰好带着嫌疑人从楼上下来。
嫌疑人看着年纪不大，身上还穿着附近中学的校服。蓝白色的校服上染满了暗红色的血，画面让人极度不适。
“这姑娘一直不学好，没想到竟然会杀人。”
“他们家邻居真可怜，好心帮这孩子补习，结果把命给补没了。”
“她妈就是个不正经，一个女人离了婚带着孩子，家里还总有陌生男人进出，能教好孩子就怪了。”
“妈的，这房子这下可怎么卖，老子亏死了。”
“踏马的，要杀人不能到野外去杀吗！房子贬值的损失谁来承担。”
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开锅了一般。
元锦抿着唇，看向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嫌疑人。她恰好回头，冷冷看着斥骂她的几个人，眼里满是讥讽。
那双眼里没有快意，也没有恨意或者杀人后的恐惧，反倒有种得不到解脱的悲伤。
她掩饰的很好，但对于四年里看过各种眼神和表情的元锦来说，捕捉她的情绪不难。
记得实习结束前，自己犯下严重错误的那桩案子，凶手在接受审讯时的眼神，始终冷漠。
还有做毕设期间接的案子，凶手的眼神也没她这么复杂。
“老实点。”处警的警察推了嫌疑人一下，她收回视线，沉默上车。
嫌疑人背过身那一霎，元锦清晰看到她双手都竖起中指。
这姑娘不是凶手。元锦做出判断，转身走出人群拿车回家。
刑事案件完成初步现场封锁勘察，会移交到刑警队。
她的下一个心理干预对象，好像有点难搞。
作者有话要说： 宋只是小弟和助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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