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御剑术（完）
“这可真是惊人！”
茅场的声音如同燃料，彻底点燃了铃木悟的意识。
愤怒、憎恨……感情仿佛被燃烧殆尽，脑海中只剩下了恨。
恨茅场，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他自己多嘴，也许亚丝娜还是现实世界里的那个乖乖女，不会在这个世界里战斗，也不会遇到茅场，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不定现在的她正抱着书本苦读，准备考取某所名校，也说不定她此时正面露难色，不知道要怎样拒绝表白的男生……
她明明有一个光明的人生，却因为铃木悟的一句话，因为茅场刺进胸膛的利剑……一切都消散了。
呆呆的看着脚下这把轻巧又纤细的武器，那是他借来的武器，也许它上面还能感觉到温度，但那不是亚丝娜的温度。她的一切都已经消散，也许这把温度尚存的武器可以证明她曾活在这个世界，然而铃木悟要的是她活着，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愤怒到了极致，铃木悟反倒冷静下来。
时间仿佛变慢了，他能清楚看到所有人的表情。茅场嘴角扭曲，摊开手臂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桐子趴在地上，右手五指扣住地板缝，身体颤动着向前、周围的观众脸上全部都是绝望，失去了最强公会会长的同时，还失去了一个优秀的指挥……
绝望在会场上空飘荡，铃木悟竟然感觉那气味如此香甜，仿佛……可以控制，或者说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没时间可以浪费，这场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
茅场仿佛要宣布铃木悟的死刑一般，再次抬起手中的武器，眼神中带着一点怜悯，仿佛是在可怜铃木悟徒劳的努力，嘲笑着他的弱小。
剑缓缓刺进铃木悟的身体，一点点……
铃木悟感觉到了锋锐的利剑正一点点排开身体的肌肉，剑锋在撞到肋骨时被坚硬的骨头挡了一下，接着毫不费力地刺穿，带着剑主人的意志，向着铃木悟的身体深处探索。
“如果这个时候我手中的剑可以插进茅场的心脏，说不定也能让他感觉到环绕在这片空间里的恐怖绝望……”
左上方红色的血条正在减少，铃木悟可以感觉到每一个数字的跳动，但他的视线不在那里，他只是看着脚边这把细剑，幻想着有一只手正拿着这把剑，在茅场绝望的眼神中刺进他的身体，为名为亚丝娜实则是结城明日奈的女孩报仇。
“如果真的有神灵的话，我愿放弃一切，将我的一切化为愤怒卷起利剑，射杀——”
……
场边，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突然跑了出来。刚刚负责照看她的诺提勒斯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起不来，她的力量不够，所以她跑出来准备找个人帮忙看看，然而一路行来，她看到的人都和诺提勒斯一样，一直到决斗场中央，她才看到可以站着的人。
可就在她想要叫人的时候，她却看到一把那红色的身影正用一把红色的剑刺向对面那道身影。
“不要！！！！”
……
金黄色的粒子缓缓飘离铃木悟虚拟的躯体，身体的轮廓开始模糊，建模也跟着崩解，眼瞅活不成了。但铃木悟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仿佛神明一样，可以控制身体任何部位，只是寒冷正逐渐侵蚀他的意志，死亡和恐惧正在他的脑海中蔓延……
铃木悟的身体就像砂砾一样，正从下到上缓缓散落。
就在这时，铃木悟脚下的细剑突然动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拥有栗色头发的女孩正拿着那把利剑刺向敌人，那只手和那个人都像亚丝娜一样坚定不移。
“噗呲”
银白色的利剑刺穿了茅场的身体，他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似得。接着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看到结衣瞬间，茅场仿佛明白了什么，再回头时，脸上的惊愕已经消失，略微扬起的嘴角再次上扬，那是他从未展露人前的笑容，不帅气，但还算耐看。
在这一瞬间，两人就维持着被利剑贯穿身体的姿势伫立原地。茅场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安心等候死亡，而铃木悟此时血条早已走到尽头，胸部以下都已经消失了，但他还是费力的转过头，看到身后桐子泪花了眼，用尽全身力气，露出一个笑脸，“再见了——对不起！”
虽然听不清她的回答，但应该是挽留之类的语言吧！原本还想着如果她死了，将她的身体埋在土里，预示轮回。现在竟反过来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忘了我……
吃力的看着对面闭目等死的茅场，仅剩个头颅的铃木悟双眼怒张，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怒吼：“我赢了，茅场！”
没有听到茅场的回答，或者说铃木悟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然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内心发出一道声音：“对不起，我并不想为这个糟糕的游戏写哪怕一个字的感悟……”
最后一刻，铃木悟仿佛听到了桐子的哭喊，但此时系统那冷冰冰的声音却像是要掩盖一切地传进每个人脑海，也将铃木悟脑海中的感悟压走，只留空白……
游戏攻略完成——
……
再次醒来是在云层之上。
人类对死后的空间有各种各样的幻想，铃木悟自然也有。看着这里逐渐西落的夕阳，他想起一句谚语——最美不过夕阳红。
“如果人类死后真的能来到这里的话，那感觉还真不错。”
放肆地欣赏着周围美景，也为了找到那个人儿。
“木吾君……”
温柔的声音贯穿了铃木悟的身心，回头便看到了一个身穿血盟骑士团团服的女孩正两眼泪花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点放松，又仿佛是埋怨、庆幸、欢喜……
栗色的头发轻轻飘动。回想起母亲铃木晴那不标准的中文“泥色头发”，铃木悟笑出了声，然后……
“对不起，我也死了。”
他只能用笑声掩盖心中的悲伤。即便从小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父亲严厉的形象却如山峰一般耸立在他的心中，母亲那搞怪的形象也成了绝响，他再也回不到那个仿佛挡住了一切风雨的小餐厅，父亲坐在上首，手里拿着报纸，侧着耳朵听带着戴围裙的妈妈批评调皮的儿子。那个小房间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眼前逐渐西落的夕阳，以及那俏生生站在那里，抹着流不尽眼泪，却强行露出笑容的亚丝娜。
两个身体紧紧相拥，仿佛要融入彼此的身体一般，只可惜能感觉到身体的触感，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仿佛再一次向两人证明“你们已经死了”。
“抱歉，我必须要打断一下！”
亚丝娜如同触电一般，快速的推开铃木悟，然后躲在铃木悟身后，右手轻轻卷着她那长长的头发，看着来人。
“你来做什么？茅场。”
“大概是要陪艾因葛郎特走完最后一程吧。”
茅场的声音非常平静：“现在，设置在ARGUS总公司地下的SAO用大型主机正在进行档案清除的工作，也就是说再过几分钟，这个世界就会彻底毁灭了。”
铃木悟和亚丝娜对视一眼，铃木悟问道：“那玩家们……”
“不用担心，总计六千三百零八人已经全部退出游戏了。”
铃木悟轻舒一口气，这样就好，起码桐子还活着……
“……那死了的人呢？”亚丝娜声音颤抖的问道。
茅场关闭菜单，声音平淡地说道：“人类的意识或者说生命只不过是只有几十克重的灵魂支配了一个几十公斤的身体罢了，那么没了这几十克的灵魂，身体也就自然死亡了，或者说是植物人也可以。毕竟以现在的技术，人类根本无法制造灵魂，所以他们已经死了，至于你们两个，我仅仅是想和你们说两句话而已。”
铃木悟收起心中的伤感，看着茅场问出了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你这么做，是想要证明什么吗？”
茅场转身看着下面正逐渐崩塌的悬空城，声音柔和地说道：“应该是获得了‘The Seed’之后对人类的存在有了思考吧，然后听到完全潜行系统开发后，或者说从小时候开始，便希望证明人类存在的意义，人类到底有没有灵魂，人类死后，灵魂会去哪里？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那么人类的极限在哪里？那是肉体的极限还是身体的极限……”
接着，茅场转头看着铃木悟说道：“直到最后一刻我才明白，人类的极限来源于灵魂，那是人类超脱一切的源泉，所以我突然有些庆幸这场赌博，这是我人生唯一一次赌博，我想应该是赌赢了。”
三人之间陷入沉默，一同看向下面正崩毁的悬空城。在原本一望无际的云海间，碎裂的悬空城正被白光逐渐吞没，被光侵蚀，而且这个世界也正在逐渐崩塌，甚至渐渐向三人方向蔓延。
“哦，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们……恭喜你们，游戏攻略成功。”
茅场来到铃木悟身边，重重地拍了下铃木悟肩膀，然后轻声说道：“我在你的NERvGear中给你留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那么——我走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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