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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雪香阁奉饮荔枝奴 翰林院相冲崇天台


  文德殿上,御榻阶下,宋痒在左,李迪张士逊在右,宋痒手指二人,高声问“若明知国难当头,你二人可还要阻拦”,两相皆不知如何作答。赵祯身后陡然冒汗,他原以为无论如何李迪张士逊都不会应允,可此番沉默却话给他知恐有变数。章献临朝十二年,已令他倍感局促,如今皇权归还,又怎能分羹他人?纵是从小待他如亲子的杨太后也不行!

  宋痒见无人回他,改问张尚阳:“张太史,此次蝗灾可与星象有关?”

  张尚阳亦缄口不语。

  “你方才如此坦荡,为何又不肯说了?”

  张尚阳道:“此事可议,未经太史局上下定夺,不可妄言。”

  宋痒听了,垂眼面向赵祯,俯首作揖不做多言。

  赵祯知他意思,眼中冒火,微微咬牙颔首,对张尚阳强做镇定道:“说来听听亦无妨。”

  张尚阳说需出殿一阵才能讲,赵祯允了。他得令出来,见殿外夜色几已褪尽,有赤阳升空,残月半消,伸出左手在右手掌心默默比划。

  赵祯趁空当对三人道:“此刻不见有军情告急,何不等御史孙祖德从西平回来再议,且庆州增兵已是箭在弦上,如今更有王德用暂时驻阵,未必便需要向契丹借兵。”

  李迪亦对宋痒说:“正是,自先帝与辽圣宗结盟,真定府那边便不需扩军,如今若西平起,我大宋良将自可遣去庆州一带。”

  宋痒回身面向李迪:“有无良将可遣,须枢密使王鬷大人才可议论,将领安排似不归中书门下管吧?”

  赵祯听了,正中下怀,马上召王鬷入内,且命知制诰富弼上前,言其曾出使契丹,实因赵祯深知富弼为人绝不对辽国相让,定会与宋痒抗辩。

  等二人作揖站好,宋痒便复述张尚阳之论,他才说完,张士逊立马接口道:“自结盟至今,我大宋近三十年,每岁岁贡十万银,二十万绢,无人不恨,无人不耻,以西平为由加派精兵,实乃大宋之机。”

  王鬷因赵祯派遣王德用一事尚有介怀,酸说:“论熟悉庆州用兵,当属王德用,不如命他护送孙祖德一同回朝商讨。”

  宋痒斥道:“王大人身为枢密使,怎么连边线情形都不了解,若需王德用回朝,便由他任枢密使也可。”

  王鬷脸红相驳:“宋大人既然口口声声认定有太白从西而犯我大宋,那敢问宋大人,我朝与契丹结盟,北面不需重兵,然从西平往西,仍有瓜,沙,肃三州被赵元昊紧盯,随时有战祸起而波及成都府。此地比西平更西,可是太白所在之地?吐蕃部族于青唐(西宁)建都,日日来宋讨要封爵厚禄,稍有不慎便难安抚,如何不算太白所在之地?更有西南蛮夷与大理段氏争执不断,若大理段氏求宋相助,在我朝门外动起干戈,会否为太白所在之地?”

  见宋痒一时无法回话,王鬷得意追问:“宋大人连何处是太白所在之地都不知,谈何借兵出兵遣兵用兵?”

  话及此处,张尚阳从殿外入内,赵祯问他出去许久有何所得,张尚阳报曰:“陛下,适才天色尚暗,臣不能看个仔细。至方才殿外全无残月,臣才确定。此刻南斗已然消失,可太白仍高挂天上,此兆称太白昼见。”

  “如何解?”

  “初解为主国变弱,弱国变强,旱,蝗,星因此而生。太白高挂,可主边兵之事,是以兵祸从边疆起。南斗星被犯,号称阴国忧,胡王死。”

  赵祯暗暗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意思,胡王死乃指赵德明,确实是西平要造反的迹象了?”

  张尚阳赶忙道:“如臣之前所言,尚未与太史局商议,不能定论。”

  宋痒则打岔说:“纵不能定论,迹象已明,王大人,李大人,张大人,现在该作何说法?”

  “不用他们有说法!”赵祯起身,盯紧宋痒,宋痒有些惊到,不自觉垂首听话,“朕现在便可告诉你,庆州加兵已成定局,不必复议。”

  忽听一人喝道:“不可!”

  众人随声音望去,竟出自富弼之口,皆问如何不可。赵祯亦未曾想到,他传富弼上前,是因其曾多次言说不能因结盟之事而松懈练兵,熟料此时他竟敢带头反对。

  富弼道:“臣一向不以结盟为喜,可练兵非一朝一夕之事。若当真西平造反,不从契丹借兵,我大宋不敌则要如何?岁币虽多,但不及操兵所需百一,结盟并非如此不堪之事。此时既可借兵,为何不用?”

  赵祯瞠目结舌,气了半晌才道:“你可知借兵必须有太后娘娘参与军国大事后的手诏才行?”

  宋痒道:“陛下,今太白犯南斗,且昼日可见,乱象已生。此时是该纠结娘娘能否参政,还是国运兴衰?”

  赵祯哑口,看向李迪,李迪低头不语,再看向张士逊,张士逊默然长叹,王鬷富弼二人,更是摇头无奈。赵祯双腿发软,坐回御榻,心中急忙盘算如何应对。忽想到若吕夷简在,他定能以绝女谒为由而反驳,可惜此时他已被自己贬去武胜,思绪至此,他方寸已乱,真如丢魂缺魄。

  宋痒高喊:“陛下!”

  赵祯猛然抬头,知道势至此地,无人可依,只得颤声道:“同平章事李迪,你回中书门下后拟一份诏书,许宝庆皇太后共参军国大事,退朝!”

  说完,不等周成奉宣布,已步入后殿。

  夜里,慈寿殿外有暗鸦虫鸣之音。

  锦瑟听见,看向祖筠。祖筠对杨太后道:“娘娘,奴婢出去添炭火。”遂携锦瑟出去。

  杨太后又坐在窗前,此时风冷更甚九月,只是她心中毫不知觉。

  “我来恭贺你。”那曾经的沙哑声音又自窗外响起。

  杨太后想笑,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只缓缓道:“你放心,待中书门下诏令颁布,我第一要紧事,便是让章献那奴狗附葬永定陵,再替你平反。”

  那声音问:“你以章献遗诏掌权,又如何能反将她处置?”

  杨太后冷笑道:“这你便要祈求,赵祯这儿皇帝的臣子,与他能有多少离心离德之处了。”

  “我倒是更好奇,朝野之中究竟哪些是你的人?”

  杨太后沉声道:“若有利可图,各个皆是我的人,若无利可图,谁知哪天便会将我弃之如敝屣。”

  窗外无声应和。

  杨太后等了一阵,急道:“你走了?”

  “还在此处。”

  杨太后安心下来,淡淡问:“没走缘何不说话?”

  “不知如何作答,你如此明白人情凉薄,拼搏至此又是为何?”

  杨太后笑说:“朝臣死活于我无益,皇权颠覆于我无益,天下兴亡于我无益,我如此拼搏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心中不明?”

  外面轻叹一声,似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杨太后不语等候,过了一阵,那声音终于说:“如果我说,我早已放下了,你能变回原本模样吗?”

  她一愣,琢磨一阵终开口:“难道你以为我全是为你?你放没放下我知道,我心中所恨你竟真是不明,你走吧,我不愿与你浪费口舌。”

  她再未得到任何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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